宏福苑火災反思與安全檢討

宏福苑火災後的反思

大埔宏福苑的一場大火，引發了不少疑問。最具爭議性的莫過於竹棚和棚網在今次火災中的角色。政府一開始就表示與業界討論取締竹棚，似乎將竹棚視為「元兇」，再演變成為罵戰，充斥大量不實言論。

網上不少意見都批評香港作為國際都會，竟然仍然沿用竹棚這種「落後」方法。內地網民更指竹棚的存在，因為本港舊勢力利益保護。有關現場的防火物料，最初警方指大火發展速度不尋常，後來公佈又說檢測的棚網阻燃性能符合規格，窗門外防止裝修期間碎石打破玻璃的發泡膠才是原因，引來網上大量質疑，甚至有人網上自行測試，官方沒有公佈阻燃性具體標準，測試方法兒戲，傳媒工程公司的內地測試作假，無法找到相關紀錄，物料如何測試？應該由那些互認檢測中心才能作標準？

香港以出口為主。我們產品要經國際公認的檢測中心，本港亦有大量檢測實驗室，例如由中華廠商聯合會成立的CMA檢定中心（中華廠商聯合會），現場貼出是由中國內地「濱州市檢驗檢測中心」負責檢測簽發，這是否獲本港承認的檢測中心？截稿時，新聞界仍沒找到檢測報告全文，相信是日後調查方向之一。

另外，居民多次向政府投訴不果，指工地有火災隱患。孫玉菡指出勞工處首次回覆「有地方欠清晰」，並不理想，指處方對棚網阻燃是有要求的，其後回覆清晰指出，顯示勞工處內部認識，可能亦不一致。

勞工處又再指《竹棚架工作安全守則》註明具「特殊的法律地位」，但從字面解釋，不遵從並不構成即時違法，但若不跟從而出意外，又沒有良好理據辯護，例如指出採取的措施與守則具相同效果，才有機會承擔法律後果。今次承建商宏業面對的情況正是如此，顯示法例並不清晰。

換言之，承建商運作存在法律灰色地帶，政府守規只是最佳實踐（Best practice），實際情況由承建商判斷。諷刺的是，遵從良好守規的承建商，可能因成本過高，因而缺乏競爭力。除非政府有明確指引，遵守的承建商才在公平競爭環境（Level playing field）競爭。

如今，政府發言人給外界的印象，似乎是指有人在工程中，刻意違規和偷工減料，甚至貪污舞弊，然後又急急要加快取締竹棚，盡快改用金屬棚架，彷彿意外與竹棚直接有關。事後大批外國傳媒炒作，甚至國內網民亦矛頭指向竹棚，甚至本地大學學者認同，不過指竹棚是肇因其實沒有科學根據，竹可以變為碳，不代表可助燃，前天文台台長林超英也為竹棚平反，不少專家也提出質疑。

業內人士解釋，加上專家學者澄清，部分媒體也澄清竹棚不是主因，發展局又指外界「錯解政府立場」，取締竹棚是基於「其他原因」。有工程師指出，大火後宏福苑外牆保留不少竹棚，經歷20多小時大火，竹棚沒有燒成灰燼，可見並非主要燃料。

香港中環在較早前發生華懋外牆火災，物料在中區橫飛，蔚為奇觀，中環大塞車，幸好沒釀成大災，政府發出警示後沒再跟進，彷彿是單一事件，原來已是警號（Cassandras ）。後來大埔發生世紀火災慘劇，死傷枕藉，大舉搜捕追究，巡查全港維修，責任落在承建商和工程負責人身上。火災何以發生？為甚麼迅速蔓延？似乎已水落石出，詭異的是，政府也說不出所以然。

不過，事後發現承建商確有不少「劣績」，屋宇署終於也對宏業地盤的安全管理能力和意識存疑，根據《建築物條例》第23（1）（b）（iii）條（內文是建築工程地盤內處於危險狀況），向宏業發出命令，即時暫停由宏業作為項目主事承建商工程，當中11項是由宏業作為註冊承建商的私人樓宇維修工程，17項是由宏業作為註冊承建商的加建及改建工程。如果宏業有問題，何以能取得大量合約？上述業主委托之前，如何評估工程公司往績和能力？

另外有一種說法，何以8座建築同時動工？這導致了工程延誤和風險上升。宏業項目管理水平低落，多次受到批評勸告，防火意識不足，如何蒙混過關？

其實，政府對物料防火本身認識不足，界定含糊。如果竹棚和棚網符合標準，發泡膠或珍珠棉封窗，以往又不算違法，政府是否未審先判？指控工程人員承擔責任？又或者本身根本監管不力？抑或法例已經過時？承判商一直以高風險方法執行工程？

居民多次投訴承建商管理失職，可見工地可能存在隱憂，問題不是執法不力，就是存在了灰色地帶，只能勸告了事。如果居民向當局投訴，當局及時處理執法，不止只「提醒」承建商，能否及時防止？香港執法連小巴安全帶都不放過罰款，可見少少風險都不輕易放過。何以涉及火災和人命關天投訴，反而輕輕放過？是否有承建商積極改進機制？當局執法是否存在漏洞？是否每次事後都要賊過興兵？

有關的責任問題，可能要專家和大量蒐證，才可下結論。災難有時也涉及環境因素，日本NHK仔細研究了建築平面圖，發現建築中四個凹陷的設計存在重大問題。日本防火技術者協會理事長關澤愛表示，尤其是凹陷的地方形成所謂的煙囪效應（Stack effect），這種筒狀空間可能會推進上升的氣流，管狀空間等於形成了4個煙囪，地面形成真空，將火種和雜物吸入。從現場的火勢看來，煙囪效應的可能性確實存在。

事實上，以往嘉利中心和華懋大火，亦與地形或建築的煙囪效應有關。問題是本港高層建築林立，類似大埔的地勢和建築方法，空氣流動力學可迅速促成類似宏福苑的特大火災。香港的火災防控一向非常嚴謹，如果有多次因物料或是環境引起火災，何以一直沒有檢視有關風險？那個部門要負上責任？

回歸以後，香港經歷多次重大事故，從社會事件到世紀疫症，都沒有成立調查委員會檢討，更不用說獨立調查。政府以往對獨立調查擔憂可以理解，每次有聲音要求設立調查，最後特區政府皆力拒以專家調查委員會徹查，只是由政府總結經驗、優化措施以應對未來威脅。

港府抗拒成立調查委員會，可能無法徹底找出現時不足，究竟物料如何助燃？是否要對建材進行更多燃燒性測試（Flammability test），甚至委托公認的本地檢測及認證，或國際承認的外地檢測進行？是否要為一種物料或多種物料互動進行助燃測試？香港業主委托維修，是否具備審查承建商資格的方法？是否以更透明方法去評分？或公佈透明資訊以便外判？投標過程內容如何開誠布公，甚至設公開數據庫供持份者查閱，不會一切黑箱作業？毋須業主淪為魚肉之後，才找電視節目申訴？

上述一切，應該從專業和科學角度檢視，不是由一知半解的官員、傳媒，甚至學者誤了視聽。宏福苑火災是嚴重事故，也是嚴肅的科學和工程管理問題，保護市民的福祉和平安，是任何政府不可推卸的基本責任。至少，調查委員會有望建議修例或提出明確指引，業界更有規可循，市民可委托更好的承建商和工程顧問，或者可利用更現代和科學方法管理工程。

任何調查過程，確可能找出令政府尷尬的事實，甚至有人因此要負上責任，政府亦可能犯錯，實在無可厚非，問題是自己查自己，代價是永遠原地踏步。香港如今問題，可能是以不科學態度，甚至是鴕鳥政策應付挑戰，還是每次決策只是拍腦袋，結果管治水平低落，更壞的是，無法防止下一次更大的災難。